过去是漫山遍野找矿、开矿,现在是漫山遍野找地儿、种树——51岁的李长青,3年前职业生涯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。
工作地没变,还是门头沟世代采煤的这片山场。但李长青的身份变了,从职业矿工到林场职工,从“挖山”人变成了“绿山”人。
个人际遇背后是时代的风云。伴随着非首都功能疏解,2020年采煤采矿业将全面退出北京。李长青过去所在的木城涧煤矿已在2018年12月关停。紧邻的千军台煤矿更是早在2015年就已关停。京西最后一座煤矿,也是全北京最后一座煤矿——京能集团大台煤矿,于2019年9月份悄然停产,预计2020年下半年正式关停。届时,京西千年采煤史将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。
多年的采煤采矿,给大山生态造成了严重破坏。“好多地方含水层给挖断了,山给挖松了,来个泥石流就能把路给冲没了。”老矿工们对身边的隐患有目共睹。
虽然,当年煤矿上也种树,但主要为了生产采矿用的坑木。后来技术改进了,坑木逐渐被钢材替代。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,坑木林不再新增,但采煤的步伐并没有减慢。截至2016年,京西这片老矿区的森林覆盖率仅31.3%,比全市平均水平低了13个百分点。
随着煤矿次第关停,矿区转型势在必行。
2017年5月,本市通过国有林场改革,将原本属于煤矿企业的17.46万亩国有林地,划归给北京市园林绿化局,并挂牌为“京西林场”。这片老矿区的生态修复自此全面开启。
也就是在这一年,在木城涧煤矿干了近30年地质勘测工作的李长青,在得知煤矿即将关闭的消息后,和几名同事一起报考了京西林场,并被顺利录取,成了一名职业造林人。
眼下,正值北京雨季,山里种树的最佳时机。李长青每天和造林施工队“泡”在一起,巡地块,盯进度,督质量,一天也闲不下来。
“瞧,这山上的树都是这几年我们新栽的,多整齐!”站在木城涧煤矿附近的一座小山包上,李长青手指远处一座青山,非常自豪地向记者介绍道。这座山的净海拔差不多有城里的50层楼那么高,从山脚到山尖,平行缠绕着一条条绿色的林带,既绿意磅礴又井然有序,一看就是人工杰作。
相邻不远的山坡上,2020年的造林工程正在进行。被煤矸石染得透黑的地块上,挖出了一个个直径七八十厘米,深约半米的种植坑。工人先回填从别处运来的好土,再把一棵棵黄栌、油松、刺槐等树苗小心栽进坑里。黑黢黢的坡地上,一片新林正拔地而起。
忽然,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铃铛声。“那是骡队,正往山上驮树苗呢。”京西林场副场长高杰告诉记者。荒山造林条件非常艰苦,很多地块根本没有路,运输车辆没法把树苗送上山,只能靠人背或者骡子驮。有的山高路远的地块,运一次树苗单程就要一个半小时。
用水也很困难。虽然七八月份老天爷能时不常地降点儿雨,但对于规模浩大的山区造林工程来说,这点儿雨量还远不能“解渴”。为了让新栽的树苗“喝饱喝足”,从山脚到山腰,工人们挖了200多个蓄水池。水是从5公里开外的中水处理站拉来的,倒进蓄水池,再通过水泵一级一级往山上送。在海拔最高的地块,要接力泵上7次,才能把水送到造林地。
和李长青一起考入林场的韩孝国,这些日子也奔波在造林地头。“一开始不懂怎么种树,怎么管树,这两年边干边学,长进了不少。”47岁的韩孝国说。他在千军台、木城涧、大台这几个煤矿都干过,一线矿工就当了10多年。回忆起当年在500米深地下采矿的经历,他说,别的没什么,就是脏,每天从矿井里出来,除了一口牙是白的,从头到脚都是黑的,“亲妈见了都不认识!”煤矿关停后,转身投入矿区绿化、生态修复,韩孝国觉得“挺好!时代变了,咱也得跟着变。再说山里环境好了,咱也跟着受益,不用再一刮风就吃煤灰了。”
在京西林场,从煤矿企业考入的职工有二十来个,占了林场职工总人数的一半。“这些职工对矿区有很深的感情,很多人在山里已经扎下了根。这几年林场大规模造林绿化,哪座山、哪条沟能栽树,他们都特熟,可是为林场做了大贡献了!”高杰说。
通过开展京津风沙源治理、新一轮百万亩造林等工程项目,京西林场3年来完成了绿化造林2.5万亩。区域内的宜林荒山面积从4.2万亩减少到1.7万亩。同时还实施了森林抚育4万亩,封山育林3万亩。树前脚栽下去,对环境敏感的小动物们后脚就赶来了。褐马鸡、黑鹳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,频频在山间“露脸”。还有30多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也成了林子里的常客。
按照市园林绿化局的部署,今后3到5年,京西林场的宜林荒山将全部实现绿化,森林覆盖率将从接管时的31.3%提升到60%以上。
修复生态是第一步。“京西林场是目前北京最大的国有林场,拥有华北最大的落叶松林,生态资源相当丰富。”市园林绿化局国有林场和种苗管理处相关负责人表示,结合西山—永定河文化带建设,今后京西林场将向集森林康养、森林体验、科普教育等于一体的国家级森林公园迈进。
可以期待,在不远的将来,这片老矿区将迎来灿烂的新生。(王海燕)